原来人活到最后,连绝望都能习惯。这张报告单烧得挺好看的,比我这一生亮堂多了。
烟雾中我似乎看到了从前的影子。十一岁那年,父母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关严,风灌进来,吹得我骨头缝发冷。那时候我还傻乎乎地数着日历等他们回来看我,后来才明白,有些人连背影都是施舍。
我记得隔壁阿叔的洗洁精特别伤手,冬天裂开的口子能渗出血丝。不过也好,疼着疼着就麻木了,比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滋味好受。十四岁辍学那天,班主任摸着我的头叹气,那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被人可怜了。
我这人,大概是被生活打磨得太顺手了,连棱角都磨成了圆润的疤。以前总觉着埋头攒钱就能把日子过成朵花,结果呢?连命都攒短了。现在想想真滑稽,连颗糖都舍不得吃,倒舍得把一辈子过成这副德行,命运好像与我开了一个劣质玩笑——你看,连最后期限都卡得这么精确,像超市临期商品的打折标签。
攒下的钱突然就变成了烫手的玻璃糖,想着不如撒出去,让它们变成冰岛的极光碎片,撒哈拉的沙粒,或者…或者巴黎圣母院玫瑰花窗上漏下来的一小块光斑。有人说这叫临终关怀,我倒觉得像是给这辈子潦草日记补几页插图。
路上总遇到好心人问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旅行,我说是在收集答案——你说这世界究竟是止痛药多还是伤口多?不过连我这种人都还想着在绝望里种花,可能...本身就是个挺乐观的答案?
要是...要是你哪天在罗马的许愿池边看见个特别较真扔硬币的亚洲面孔,那大概是我在替二十岁那个缩在厂房吃泡面的自己,多许一个愿望。
夜深人静时,我总会想,你说...那些抛弃我的人,要是知道我快死了,会不会也红一下眼眶?算了...这种奢望早该戒了。
火灭了。也好,我得出发了。